他是什么东西……他到底死没死!?
拳头上没有反馈打碎骨头的感觉。语琴一开始庆幸自己没冲动杀人,但在接近后听不到对方的心跳和呼吸。不敢相信现实,她甚至返回便利店,有认真的在找食用油和打火机考虑是不是将他毁尸灭迹。但最终,所有想要抵赖的念头都被她打消了,她没有蒙骗过现代刑侦技术的自信。在想通这点后她颓然跌坐在地上,脑中一片空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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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真是……见了鬼了!」
回过神来时,她心存幻想的想去在确认下,地上的男人是否有活着的可能。但在站起后,她不仅没有走上前,反而还因为惊骇,急速的向后退了几步,差点没掌握好平衡又要跌倒。从玻璃门的倒影中,她看到了自己现在的姿态。
内弯的羊角,紫黑色的眼睛,忽然长大了不少已经破衣而出但仍显娇小的黑色膜翅。这都是恶魔的外形特征,可明明至少在十分钟以前,她还只有一对小到可以藏在衣服里的肉翅。
「是因为恶魔本能的影响?这算精神疾病吗?我能因此而免责么……」
左一下右一下的扑棱着膜翅,语琴苦中作乐的发现长翅膀还挺有意思的事,她能玩上一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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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喀咯……嗑……吱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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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上男人的尸体发出了奇怪的声音,语琴转过脸去看,见男人就像僵尸复活一样的,将自己身上扭曲的部分复原摆正,而且似乎有全新的器官在从男人的身体各处长出。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,但情况不太妙这一点语琴总归是能明白的。自己欺负欺负人类差不多得了,跟怪物打能力还不够,所以语琴急忙欲逃离这里,可她才跑出店门没几步,对方,那个死而复生的“恶魔”就振着翅膀轻易的追上了她。对方并没有立刻攻击她,她就尝试着反向跑,拐进小巷。可跑步的速度如何能和飞行比?两分钟的戏弄耗子游戏结束后,她气喘吁吁不再挣扎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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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是谁?你想做什么?”
太阳已经完全下山,但凭借着恶魔的夜视能力,她还是能看清对方对方的模样——羊角,蝠翼,鞭尾。显然,对方和她一样,也是恶魔。只是从须发上的斑白来看,对方已经步入了生命的晚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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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咕咯啊……”
“很~多年。没有,见过,同类,了。”
“但,又好像,不是。你竟,然,没有,吃那个人。”
“难倒,是杂种?很奇怪,啊。人类和恶魔,应该是没法,生孩子的,才对。”
不知名的恶魔面目不算多么狰狞,但他的声音听上去着实吓人,他似乎有些时日没有说过人话了,润了很久的嗓子,才算把舌头捋直,说话顺畅一些了。他绕着语琴飞来去的转圈,似乎是在琢磨语琴究竟是不是他的同类。看上去暂时语琴是没有危险了,毕竟恶魔也是地球人类在分类学上的近亲。不是人类故事中所描述的邪恶的化身,不会动不动就要毁灭世界,毁灭人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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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不是人类。”
神学院认为,地球上残存有一些原始恶魔,和现代恶魔族有共同祖先,大约在二十万年前双方脱离了开来,独自进化。双方的外貌特征上的区别主要在于体毛和獠牙上,地球上的恶魔没发展出文明,仍然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,所以体毛茂盛牙齿尖锐外凸。神学院还指出,由于人类的捕杀活动,致使地球原始恶魔的数量锐减,所以地球恶魔对地球人类抱有很深的敌意。一旦有机会,他们必然会将人类开膛破肚生吞下去,十分的危险。眼前这一只明显是土著,所以语琴急忙就要撇清自己和人类的关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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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嘶……嘶。确实。”
大恶魔轻微的用力,伸手在语琴的犄角上点了两下,确认那不是COSPLAY道具后,他落在了地上,向后退了几步,将翅膀收了起来。
“你……多大了,父母是谁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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恶魔是生物,哺乳纲的生物。他们有哺乳动物的特征:雌性产下幼仔,用乳汁哺育。在营养充足的情况下,哺乳动物是不会杀害同类的。在很多情况下,它们还会照顾同伴的幼崽。所以眼前这只成熟期的大恶魔对语琴并无敌意,甚至还想做她养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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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十……十七岁。父母……不知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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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在哪里出生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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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冰州的一个小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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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最近几十年,似乎没听说过那里有谁遭遇了不测。也可能是人类封锁了消息吧,不过,十七岁才开始发育,很是奇怪。一般在十岁之前,翅膀都应该发育到正常大小,可以飞行了才对……不过晚发育些也好,太年幼就暴露性征的话,恐怕难以在人类社会中隐藏自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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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一开始的紧张过后,语琴渐渐也发现了对方对她没有敌意。她想起来对方是‘神河形体’生命,又和人类共生多年,所以他应该是在以长辈的身份关心她。但她吃不准的是,如果对方打听她的近况,听闻她和人类同吃同住,为人类工作,会不会觉得她是叛徒,会因此对她下毒手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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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十七岁,还是高中生吧。有好好隐藏自己,没让别人发现你的异常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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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应该……没有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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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是在孤儿院生活么?还是有家庭收养你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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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在……”
“我住在军队里。”
语琴本想回答孤儿院的,但还是忌惮对方的身份,怕说出来会给院里带来不必要的风险,所以就改口说是军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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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军队?太危险了!和那么多人同吃同住,你很容易暴露,而且一旦暴露,插翅难逃啊!”
“不过……军队里衣食无忧,而且有很多体能运动能消磨过剩的欲望,倒也不算是一个完全坏的龙潭虎穴……但我还是有些忧虑。”
老恶魔自说自话的替语琴瞎操心着。难得又遇上一个同类,还是幼崽,他十分担心语琴的安全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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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再一次被人放在心上,对象竟然是个吃人的恶魔……也对。若没有亲缘关系,谁会无缘无故的真心关切别人呢?」
追溯过往一直追溯到上一世,语琴也想不起来被呵护的感觉。前世的头十几年也是孤儿,后若干年被身为模范企业家生父找到,他除了给自己卡上打钱外,一年到头也没什么额外的交流;这辈子孟冰老师的感觉已经比上一世还要遥远……
怜风装模作样的想做自己的长辈。但她的目的性功利性太强了。就算她没有什么恶意(还没暴露),还是招致有警惕心的自己的无端反感。自己有宏伟的志向,愿意用自己的学识,能力,信念和决心除暴安良,济民于水火,使两世自己所经受过的磨难不再他人身上重演。但理想不是自己的全部……
那是自己灵魂中高尚的一部分,但自己更多的部分,是凡俗之人。爱好甜食烤肉饮料赖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。她知道,这是所有人都想享受的,自己不例外,自己和所有人品味同甘,因而,她愿意奉献一些自己。始终不乐意于,不敢于承认的是:她也想做“被”奉献的对象。
不是互相的友情,而是允许她单方面的索求与倚靠。她一度幻想过“冰糖精灵”,但“冰糖精灵”再没出现过。现在能有一位长辈在为她的安全而忧心忡忡,她鼻子酸楚,甚至有想要哭的冲动。
“老先生,我……我现在很安全。我能很熟练的隐藏自己的,请放心。您快走吧,我还在和我的同伴出任务……”
忽然的,语琴想起自己已经耽搁了太久,该去给琪琳送水了。可她话音未落,子弹穿透肉体的酸麻声便伴随着老恶魔的闷哼出现了。她立刻反应过来:是琪琳在远处瞄准了她身前的这只异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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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!”
全然不顾被电流击穿的痛苦,她声嘶力竭的喊道。她不知道子弹是从哪个方向射来的,她刚想张开双手让琪琳不要再开枪,可老恶魔也想不到攻击他的人是语琴的同伴。他没有顾忌自己的伤处,而是立刻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到语琴身边,低吼叫语琴蜷缩后紧紧抱住了她,用后背想替语琴抵挡攻击的同时奋力振开双翅想要逃走。他想指导语琴“如果他死掉的话应该往哪里逃”,可现实不是故事,没有那么多时间间隙能让将死者交代遗言。在他飞起后的不到一息。语琴还没有来得及想好怎么劝琪琳住手,琪琳的另一颗子弹到了。这次没有射偏,稳稳的从老恶魔的脑中穿过。他的整个脑袋都炸开了,温热的血污、脑浆喷洒了语琴一脸,一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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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
和无头的尸体相拥而坠,凄凉感占据了她内心的全部。这次她没能忍住,浅浅的让眼泪从缝隙中溢出了。昏暗而没有月光的夜空听懂她的悲伤,私自将小雨淅淅沥沥的淋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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坠落到地面时,老恶魔的鼻梁往上已经没有任何组织的存在,死的不能再死了。语琴将脸埋下,一遍一遍在没有施法媒介的情况下爱,徒劳无功的为他诵咏愈合之曲,直到琪琳呼唤她的声音临近。
自己的能力自己最了解了,她没有枯骨生肉,起死回生的神技,她知道自己招不回老恶魔的魂——尽管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点,没有抱任何期望,但在触摸老恶魔的手掌,知道他已经凉透了后,她终是再压抑不住,啜泣出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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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语琴!语琴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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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琪琳姐姐!”
琪琳赶到时,只看到语琴跪在小水洼里哭泣。她还没来得及安慰她什么,语琴就主动扑进了她的怀中。她一抖一抖着,向琪琳倾诉着自己的悲伤——
“我好害怕,琪琳姐姐……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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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没事的,语琴,没事的。你已经安全了,你已经完全安全了。别哭,你是战士,要勇敢,要勇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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